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

屠夫、腐鼠,翼手龍與小玫瑰——唐捐《蚱哭蜢笑王子面》新書詩友會


*活動將由唐捐朗誦<致學姊>一首之前,聖勳表演引文中的<苦海女神龍>, 以及在活動結束後,表演先前在唐捐<金臂勾>裡改編過的另外一首詩,或者加上以一兩首芭樂歌作為正式活動後的餘興節目。

時間:8.9(五)晚間7:30~9:00
講者:唐捐(詩人)、聖勳(美編)
費用:150元({會員當次購書享全店書籍85折優惠;非會員當次購書可享全店書籍9折優惠,並可成為會員;其他商品皆95折優惠 ;特價品不再折扣}|小小店務志工、卡卡會員免費入場

注意事項:請勿攜帶外食及飲料
電話:2923-1925
smallidea2006@gmail.com
新北市永和區復興街36號(捷運頂溪站1號右轉,第一個洞右轉直走1分鐘)

文/沙貓貓
我想念唐捐,原因是收到他即將出版的新詩集的樣稿,翻著讀著,突然想念起華麗的唐捐,濃稠血腥的唐捐,陰暗暴力的唐捐,腫脹豐沛瑰麗的唐捐,於是,便一一把我架上的唐捐,都給翻了出來。

翻出《暗中》,聽見<暴雨>:「暴雨如樁,重重地打入頑強的土地/鳥獸都回到巢穴,保養各自的荒涼/賁張的瓜藤纏繞著雨勢,向上攀昇/寒風中,花粉與飛塵,都被雨水擺平/我撐了一把黑傘,到郵局寄出奠儀」;我看見<受害者>:「貓鳴 在頭蓋骨中保存 由氣體凝成液體 由物質轉成意識/由動而靜 由溫而冷 貓鳴 像有力的風沙 在土地上留下刮痕/不是刮痕 是痛苦的記憶鮮明 像過時的肉湯 在頭蓋骨中保存/腐敗的氣味洩漏 破壞風景 草木縮入深深的地底/髭髮快速萌生 那是體內的情愫 鑽出燠熱的洞穴 如蚯蚓」,這樣的重量、濕度、稠度,帶有濃烈陰暗、腐敗、絕望氣味的文字,非常應景,與無望的現實完、全、貼、合。然而,這是唐捐將近20年前的預言,一個詩人的目光,將虛偽的世界剝除赤裸攤開的血肉內臟。

我想念唐捐。想念他貪撫著骨肉肌理的深情,像是一個屠夫,熟知你的每一吋筋脈腱肕,下刀,乾淨俐落:「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薄,如刀,在切割切割間磨損了自身的質量。如刀,插入一頭碩大的牛隻,我感覺得到牠的肌肉層層裂開,經絡碎斷,透明的血液正緩緩滲泌出來,沾染在我的眼耳鼻舌。我左右閃動,避開生硬的骨節,突破堅韌的筋肉,向前切開切開。/啊,我知道我切開的不只是波浪、水銀、燒仙草、一頭虛構的牛,我同時切開了孤獨與忿懣,切開且深入其中。如昆蟲穿透果實,享受汁液的浸淫、果肉的擠迫——」<喔,機械狼:如刀切入牛的肉體>,《大規模的沉默》。你看,他多麼精熟幹練,面對「食生」,他理解在他指尖下的肉體,切開牠,餵養自己,而他也同時被這「殺」的孤獨與暴力所擠壓。

經過20年的光陰,來到後現代,不僅世界碎裂,自我崩解,甚至是屠夫,再也無法藉由自己的指尖,在食生殺命的過程裡,完整自我:所有的歷程、環節,都被一一解構,原子化。你唯一能夠擁有的東西,是可以隨意重組的粒子,輕盈、無所謂、無目的、無意義,在無意義無目的無所謂中,看見存有的荒謬與悲傷,而你也只能夠藉由這些看似無端排列任意歸隊的詩句,透出存有的荒謬與悲傷。

我在《蚱哭蜢笑王子面》裡,聽見字詞憂傷且嘻嘻哈哈的墜落,一個詞,與另一個詞,輕佻地勾肩搭背,組合得如此信手捻來,毫不猶豫。彷彿,詩人唐捐,把自己化身為一個重組器,讓語言在他的身體裡,語言尋覓語言,字詞與字詞任意交媾,天地就這樣發散出去,凝聚收斂在一個標題裡。「爛的/不只蘿蔔/腐鼠也有微痛的說//殺蜜/暗爽都你/阿得內傷就我」(<無厘頭詩:殺蜜>);「靠自己最好/其次是被你靠/當我們靠在一起/天也瞇上了白頭,地也咧開了橋//來,給你自己靠/不然就給我/我愛靠北靠南靠神靠妖/但更愛靠你的肩膀悄悄//哎,我靠什麼/得到這美麗的陽光、餡餅和你的笑」(《情詩》)。這樣的情詩,詞語的抒情意味全無,卻完完整整地讓我感受到了那種詼諧嘲諷與誇大的,漫畫式的浪漫。這樣的情詩,送給誰,都是合適的:你的愛人,你的貓狗,或者你吞下的那塊肉,或者你豢養的那隻恐龍。

那驚鴻一瞥的,真正意義上的抒情浪漫,在我想念的唐捐裡,也是會有的。尤其是,當你穿越了種種華麗重擊爆破陰暗無力性與慾愛與殺的詞語,突然與抒情面對面之時,那種感動,簡直就像是遇到一頭翼手龍,小手拿著一朵玫瑰,吶吶地問你:可以跟我去看場電影嗎?那樣地令人感動涕零啊!